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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沸腾起来。
“二十块?”
“林楚楚,你打发要饭的呢?还是你觉得,你婆婆我就只值这二十块?”
儿媳脸上一僵,随即扯出一个更委屈的表情:
“妈,您这又是什么意思?给您钱您也不高兴,不给您钱您也不高兴,您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才满意啊?”
“我要你们怎么做?”
我重复着她的话,积压了数年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,再也遏制不住。
“我要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!自从你们结婚,住进这个家里,你们交过一分钱生活费吗?”
“你们自己说,要吃有机蔬菜,要吃进口水果,要吃生态鸡蛋!哪一样不是我省吃俭用,拿着退休金去给你们买回来的?”
“一盒草莓小一百块,我洗好,转身擦个手的功夫,就只剩几个发白泛酸的草莓屁股!”
我越说越激动,胸口剧烈起伏:“我托人买了乡下散养的老鸽子,炖了整整一下午的鸽子汤。最后留给我的是什么?一堆没什么肉的骨头架子!”
“这就是你们时时刻刻琢磨着我的口味?这就是你们嘴里的‘精华’?”
亲家母又想开口,我一个眼风扫过去,硬生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。
“是,最后这些东西,鱼头、鸡爪、草莓底、鸽子骨架,都进了我的肚子!不是因为我喜欢吃!是因为我看着你们吃得香甜!是因为我见不得浪费!”
“可没想到,我的忍让,在你们眼里就成了我好这一口?!就成了我占了大便宜?!”
我盯着儿子,他低着头,不敢看我。
“周明轩,你摸着良心说,从小到大,我有什么好的不是紧着你?”
“可你们呢?你们把我当什么?当成了不花钱还倒贴的保姆!还是专门收拾你们剩饭的垃圾桶?!”
“妈!您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意思吗?!”儿媳尖声打断我,满脸不耐烦,
“是!您是买了点菜,干了点活!可您别忘了,您住的是我们的房子!”
“享受着大城市便利的交通、干净的环境、顶尖的医疗资源!您买个菜在这里唧唧歪歪算小账,怎么不算算您在大城市租房子得花多少钱?”
“真要细算起来,您那点买菜钱,够干嘛的?还好意思跟我们算账?”
我惊呆了。
活了大半辈子,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、厚颜无耻的算法。
我的付出,我的牺牲,我真金白银拿出来的积蓄,在她嘴里,竟然变成了“一点买菜钱”。
我忙前忙后伺候他们一家,竟然还需要付房租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儿子,他能在这个时候,说一句公道话。
儿子在我的目光下无所遁形,支支吾吾开口:
“妈......楚楚她......她算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......咱们一家人,何必非要争个对错呢?”
“您就少说两句,有些便宜,占了就占了,闷声享受着就行了,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......”
“再说了,您都六十多了,往后......往后养老送终,不还得指望我们,指望楚楚伺候您吗?现在算这么清楚,以后......以后怎么办?”
轰——!
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“占了便宜?”“
闷声享受?”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十月怀胎,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;
看着这个我节衣缩食供他读书,倾尽所有帮他成家的儿子;
看着这个我曾以为是我一生依靠和骄傲的儿子......
此刻,他为了维护那个歪曲事实、算计亲妈的女人,竟然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言!
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:他小时候发烧,我彻夜不眠地守着他;
他考上大学,我骄傲地宴请亲朋;
他结婚时,我看着穿上西装英俊挺拔的他,偷偷抹去幸福的泪水......
我曾以为,我所有的辛苦和付出,都是值得的。
可现在,这一切,全都成了笑话。
我的心,像是被扔进了冰窖最底层,冻得僵硬,然后被他的话敲得粉碎。
原来,在这个家里,我不仅不配吃一只完整的螃蟹,甚至连最基本的付出和尊严,都不配拥有。
我所有的牺牲,在他们看来,都是理所当然,甚至是可以被折算、被抹杀、被倒打一耙的。
身体里最后一丝留恋,彻底烟消云散。
”既然要算,就彻底算了清楚?“
当初你们买房,首付八十万,是不是我掏的?”
“三年前你们换车,又说差二十万,我二话不说把钱打给你。”
“周明轩,你听好了。三天,一百万。少一分,咱们就法院见。”